我当司命的那些年（下）
（7）
我砸到树杈了。
我被树杈挂住了。
我不知道该怎么下来了。
这蓬莱仙岛的桃树也不知是怎么长的，不光比别处都高大，连坚硬程度都比上古界桃渊林的强，难怪刚才发出了那么大声响。只是——我望了望天，不是说这里有独特的禁制与结界么，我就这么轻易地闯进来了？
于是我就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，被树杈子挂住腰带，吊在了最高的那棵桃树上，正好与下方之人打了个照面。
啧，若不是那一身白衣，倒是像极了当年白发的神尊，连神情都像。那微微勾起的唇角，如日出消融了山巅的落白，让人不禁想在那山眉海目间探得一丝风花雪月。
所以说，天道是爱惨了天启真神的吧，我已经看到三张与他容貌相似的脸了！当初神尊在下界找到我的时候，问我要不要跟着他，当时我可是忙不迭答应的，就冲着那张赏心悦目的脸也是极好的，何况神尊对我几乎有求必应，好得我都快要把他当爹供起来了。
“嗨，美人！” 我那不过脑子就说话的毛病又没兜住，就这么嚎了一嗓子。我很确定，这里只有美人和我两个人形生灵，所以打个招呼很有必要。
等等，莫非这个就是帝君让我来寻的天帝？看这尊容，以及周身不输于上神的神力，应该没错，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好心救我下来。啊，希望刚才他耳背，啥都没听到。
约莫是我张牙舞爪的模样让天帝实在不忍心看下去，他一挥手，挂住我的桃枝便哗啦啦作响，在脸朝下往下栽的时候，我忘记自己能做出啥反应，也终于体会到当初神尊耳提命面，一定要我练好法术的缘由了。唉，神尊，我错了，以后我一定听您的！
好好学习，天天向上。
啪叽——我落入了一个带着桃花清香的怀抱，有银丝在眼前晃动。抬起眼，圆润清晰的下颚线过分优秀，往上是带着笑意的薄唇和挺翘的鼻梁，最后映入一双倒映着星河般光华的美目。果然好看的人都是这般赏心悦目的，不亏不亏，何况他并没有责怪我的意思。
只是对于下方接着的人来说，若是心仪之人跌落，伸出手抱个满怀，那叫正中下怀。若是无关的美人，接了算是投怀送抱。但是像我这般砸上去的，大抵上只能算是人身攻击了。
天帝大大果然是大好人呐，就是这样都没把我扔到地上！
“调皮。”薄唇带着笑意，吐出的字眼似乎无比熟稔。
？？？
（8）
唉——
我托着腮帮子，有些惆怅地戳着碗中的肉丸子。
唉——
然后那碗早就不成形状的肉丸子就被横插出来的一只手拿走了。
大概是被我那些个叹气声扰了批奏折的心情，帝君看着那一坨已经辨不出原物的肉渣渣，眉角抽了抽，他没好气地问道：“你这是在挑食？之前灵兽肉吃撑了？”满满的嫌弃。
我看看帝君，不知他为啥老是喜欢呆在这司命殿看奏折，约莫是什么癖好？不过最近困扰我的可不是这个，毕竟帝君的这些个喜好百年来我也习惯了。“帝君啊，天帝是不是眼神不太好？”我四处张望了下，确定这里只有我们两个，才小心地问道。
那日天帝还真是随我出了蓬莱仙岛，与帝君谈了好久，反正我是被他那句“调皮”给惊到了，老老实实跟着帝君，眼观鼻鼻观心。可是天帝似乎认定了我，隔三差五喊我去给他打打下手，或者送我点啥，搞得我很是摸不着头脑。
问青龙，只得到两手一摊的回答，倒是与我说了个八卦，天帝和妖帝居然是孪生兄弟，难怪如此相像。说起来天帝出自妖族，神尊应该是相当高兴的吧。
“帝君，听说天帝当年即位吃了了无草？”这是前前任司命记录的，扯一句，那位司命似乎被抽了仙骨不知道丢哪去了。“可我怎么感觉他吃了假药呢。”
“怎么？”帝君的眼神高深莫测。
我指指自己：“帝君，您看我如何？”我一向很有自知之明的，以前跟着神尊，现在跟着帝君，期间写情书送东西表白的男女神君见过不知多少，也没见他们多看一眼的。
感受到帝君的眉角又抽了抽，我赶紧摆摆手：“我对您绝对没有非分之想。”两手一摊，“您是看不上我的，那天帝肯定也是看不上我的。”我斟酌了下措辞，“他是不是把我认成别人了？”这些日子我可是把司命殿的文书一堆好找，愣是没查出来这位天帝大人之前到底经历了些什么。
其实原本我是想着，是不是当年天帝历劫的时候我给牵错了红线，他这是暗地里准备打击报复？毕竟有些神君历劫归来，对下界的姻缘讳莫如深，如果恰好遇到另一位历劫的神君，那结局往往不是再续前缘，而是翻脸不认人甚至大打出手。毕竟历劫往往都是黑历史，还是不为人知比较好。可算算天帝历劫的时间，我应该还没有去上古界，真要有什么问题，那也是普华上神的锅。
况且，天帝他弟，妖帝斩荒，那眼神也是不怎么好的。
半天没等到帝君的回答，想来他是懒得搭理我，还是老老实实干活去吧。
“若是那样倒好……”许久之后，缥缈的声音从书简后传来。我抬起头，帝君背对着我，看不清神色。
约莫是听岔了吧。
（9）
我一直觉得吧，司命这个职业，重要是挺重要的，咸鱼也是挺咸鱼的，毕竟真正需要打理的也就是安排下历劫、顺应下天道的这类事件。而神、仙、妖、人、魔原本的命格只能推演并记录，即便真神也只能窥探不得插手，否则便是要遭天劫的。这和牵红线差不多，若是强行凑对，也是会有反噬的。
难怪前任司命有那么多时间来写什么《三界恩怨录》。
“……记忆……”
也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，似乎平日里能抓的免费劳动力都不见踪影，我抱着一堆高过视线的卷宗，晃晃悠悠往司命殿走去，半路上听到了帝君的声音，倒是让我的脚步迟缓了下，耳朵支棱起来。
“……命格……”
帝君的语气似乎不太好，想来又是那个不长眼的小仙惹他生气了吧。快走快走，省得又抓包我在偷懒，明明这些卷宗前日里就该整理好的。
“……姻缘……”
是天帝的声音，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内幕，脚步又不争气地停滞下来，纠结着是不是该去听一耳八卦。生命诚可贵，事业价更高，若为八卦故，两者皆可抛。这种惊天大秘密，怎么可能不听啊！这么想着，脚步有了自己的意识，我赶紧把手中的卷宗往旁边一塞，刚刚好，猫着身子就准备往声音处溜去。
“你总是这么顺手？”旁边熟悉的声音传来，从卷宗的间隙里。
我一惊，原来刚才我是塞到别人怀里啦？难怪觉得高度正好，也没散落。再仔细一看，呵，这不是妖帝嘛。“咦，我的零食好吃吗？话本子好看吗？”完了，看到他就想到了我那堆宝贝。
妖帝黑着脸瞪了我一阵，最后咬牙道：“你就没别的想说的了？”旁边一人赶忙接过那堆卷宗，这人我认识，据说是妖帝的左膀右臂，唤作逆云。我曾听帝君感慨过，要是仙界能有逆云这样的人才，他也不至于这么累。
我摇摇头，意识到卷宗还在他那里，绝对丢不得，赶紧又点点头。“要不你让逆云再帮我抱一会？”我指指不远处的人影，小声与他说道，“要不要一起去听？”
妖帝神色莫名地盯了我一会，才不紧不慢地说：“他们说的我都知道，不如你来问我啊。”
“那你会告诉我吗？”我挠挠头，和他似乎没这么熟吧。
“不会。”干脆利落地拒绝，真是让人伤心。
“那我还是去偷听吧。”我转过身，冷不丁被人拎起了后衣领。啧，这帮人都什么毛病，仗着自己人高腿长就可以这么为所欲为嘛！
“大哥说你调皮还真是一点都没错！”
！！！
（10）
我觉得妖帝有点子大病，以前是眼神不好，如今大概依旧眼神不太好。他让逆云把卷宗搬到司命殿后，往我怀里塞了一盆红莲就走了。
我是会好好种花养草的人嘛！
好歹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啊！
我失去的可是第一手八卦啊！
本司命不开心，本司命有小情绪！
于是我抱着红莲坐到了帝君寝殿前的台阶上，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投诉一番，这天界该整顿整顿了，就算妖帝他是天帝的兄弟，但也不能这么旁若无人地进出吧，虽然单从武力值上来说，也没人拦得住他。
我摇了摇头，看着怀中的红莲。说起来，这般纯正的红似乎很难见到，高贵而坚毅，犹如火焰一般，合该吞噬一切不公。“我是不是在哪见过？”我碰了碰花瓣，觉得一阵恍惚。嗯，一定是我想多了，若是真碰到过这种稀罕物，早被神尊连盆端走了。
打了个哈欠，我托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对着红莲自言自语，结果没等来帝君，我倒是抱着花盆睡着了。
我做了一个梦，梦里有啥我一点也没记住，只是觉得难受，胸口灼热。等到醒过来，帝君的脸在眼前一晃，我立马抓住他的衣襟吧嗒吧嗒掉眼泪。等到嚎够了，改为抽抽噎噎之后，才发现帝君一反常态地没有作声，也没有嫌弃我用他那白兮兮的衣袖擦眼泪鼻涕的行为，甚至安抚地拍了拍我的头。
“受委屈了？”帝君的声音有些不真实，大概是我哭得耳鸣了。
“饿了。”我含糊地说着，真哭饿了。我知道哪怕是我这种小仙做梦都是不正常的，或许是我遇到神尊前的事情，只是不记得了。但是那么难受，忘了就忘了吧。“帝君，妖帝收了我一堆见面礼，只回了我一盆花，嗝——”状还是要告的，不能只有我一个难受，“诶，花呢？”奇了怪了，难不成长脚跑了？
拍着我的手顿了顿，帝君的声音染上一丝笑意。“没跑，我看到了。”
我疑惑地抬起头，却被一头白发晃闪了眼。而帝君在一旁黑着脸，握紧的双拳让人感觉他很想揍我一顿。
认错上司了怎么办，在线等，挺急的！
“她什么都不记得。”帝君终是大发慈悲，将我从天帝那里扯了开来，护在了身后。“我是没想到你还能寻来——”他看了看我，目光停留在我额头，眼神微暗，伸出手指摩挲了下。“当初是我不查，如今断无可能。”
我额上有什么？我摸了摸，依旧光滑的一片。只听到天帝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：“既收了我的花，自然再无避开的可能。”他冲我微微笑着，“你可愿跳个槽？”
啊？难道说了这么多是为了挖帝君墙角？可是我真不觉得自己有啥值得天帝图谋的。
“你这不着调的，还不回去。”帝君没好气地冲我摆摆手，我自然听他的。
“你我之间，终有一份情。”天帝在我身后幽幽说道，“林中春景尚好，你可愿知前尘往事？”
吧唧——我摔了个狗啃泥！
走开，不要用感情玷污纯洁的上下级关系啊！
PS：后续是另外一个故事了~
——END——
天启：几百年了，囡囡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，崽崽也还是不肯理我，老父亲伤心啊！
柏麟：你什么时候靠谱过
清越：我们的另一个爹(?)还是娘(?)是谁
元启（神君），柏麟（帝君），清越（司命）
对应的名字由来，您品，细品～
